在接下来的这几天,中国人普遍可以分成三种:参加过高考的人,正在参加高考的人,家里有人正在参加高考的人。炽热的六七八月,全国有940万学子、无数个家庭,等着用一场考试来改变自己的命运。
自1977年恢复高考以来的40年中,高考承载了太多的价值和意义。于国,它是相对来说最公平的人才选拔机制,于民,它是底层青年实现阶层上升的正规通道,是普罗大众获得精英教育和社会资源从而改变人生的资格准许。40年来,高考见证了时代变迁的历史,社会发展的历程,个人奋斗的足迹。它从内在也酝酿了关于招生录取制度的公平性改革,引发了关于教育减负和就业艰难的连年争议。
十年一剑,备战高考,我们能在各个社交媒体上听到关于高考的一百种豪言壮语。但不是所有人都像孙悟空一样,能够震天动地,高考对于不同的人而言是不同的战场。有的人参加高考,是喜欢读书,愿意继续念下去。有的人是为了鲤鱼跃龙门,改变贫苦的出身。有的人是为了实现梦想,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。有的人是听父母的话,过他们所安排的人生。有的人是为了尊严,证明自己也能做到。有的人则是按部就班,选择了大多数人都走的道路。高考几乎成了所有人的人生出口。
这些人中,能成为高考状元的是个别,其他人根据不同的招生比例,按顺序分别进入不同层次的各轮招生。这个遴选机制中,分数担当了唯一的标准。今天的人们对高考的认同和接受度,是过去无法比拟的。为了完成这个全民都参与的教育盛事,我们多的是像毛坦厂中学、衡水中学这样庞大的高考机器,每年都线性收割人生梦想,批量输出高分。
就重视程度来说,高考远不只是一场考试而已。高考让我们学到了什么?很多人津津乐道,高考的寒窗苦读是一种多么独特的人生体验,斗志昂扬、忘我学习、战胜惰性、从基本对等的付出与收获中建立自信,等等。可是平心而论,能让我们获得这种体验的必须是高考吗?18岁以后的人生,每一次考验都将比高考更加要命。
高考只是人生第一役,并不是人生唯一一役,也不是最后一役。那些高喊着今日高考依旧证明“知识改变命运”的人,同样要警惕自己信奉的是不是也包括“一考定终身”。高考也许是多功能的,但不是万能的。要过好人生,凭借的不是高考为你放开的闸门,而是这场考试以外的东西。高考只是决定了你上哪所大学,仅此而已,往后的人生,仍取决于自己的努力、家庭背景、社会关系,甚至性格、修养、品行等的综合作用。
不要盲目地信奉高考、依赖高考,因为即使高考结束,人生也不会停顿,更谈何注定。高考的成败,并没有我们自己以为的那样重要,也没有父母老师和别人以为的那样重要。允许输掉和失败的战役,才是真正的战役,懂得善待弱者和出局者的人生,才是强大的人生。如果我们多关注那些与高考无关的梦想、从高考中失落的梦想,就会发现,能开创精彩、创造卓越的,与高考成功并没有必然联系。
高考太苦,但它一直与青春、梦想、拼搏、幸运等词语并肩同行。在正义与美好兼具的宣传背后,我们同时听到了太多关于高考的励志故事、逆袭故事。它们恰恰证明,高考只是人生最撕裂的一段梦境。我回想起我的18岁,竟然也是麻木不仁、不堪回首的岁月。通往梦想之路,被描述成充满激烈的竞争和厮杀。在很多人的回忆里,高考的印记如影随形,余生难以安宁。我们为高考而燃烧青春,为高考而挥洒汗水,以梦想之名登上高考的阶梯,无论到达了哪一级,一旦高考结束,就将从梦境坠落现实,以截然不同于以往的常规逻辑,来面对人生。
在万众瞩目期待高考的日子里,我们谁都没办法给高考泼冷水。但在高考结束之后,也许我们该花时间想想,以后要怎么办。高考之于人生,真的没有想象的那样重要。高考之后,请忘记高考,让一切如常,回归平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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